◆夏油杰乙女,第一人称,11k一发完。
◆烂俗老梗:杀妻证道狗血烂梗
◆教主夏x你,青梅竹马,你是普通人→咒灵。
◆标写BGB的原因:杰哥吞掉咒灵妹,妹被丸吞;但是妹进入了杰哥的喉咙,杰哥被爆。请自行选择角度阅读,雷者慎入。
◆
我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与同班的青梅竹马夏油杰开始交往了。
中二的年纪,町内的公立中学,一点儿动静都能引得烦人的同学成片起哄,那个时候的夏油杰还没暴露他那那点儿不良的本性,一副优等生的模样在人前装杯,随即又在和我单独在一起时不装了,直言要理解弱智(?)。
不知到底是哪部分的“正论”束缚他一定要保持那种优等生的姿态,我私下吐槽他可以放飞自我去当不良的,我又不介意——是的,那时候,21世纪刚出头,最流行杀马特不良了。结果他的回答是拒绝。说到底,作为从出生就认识的青梅竹马,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坚持什么。或许是……不想让父母担心?我猜的。
不过,从学习成绩来说,夏油杰的“正论”表现得不错。我一直以为他会考上优秀的私立高中,然后去东京读大学,就算不是东大至少也会是东工大。与我这种在男女定额制度下考高中都有些困难的普通学生不一样,我甚至都做好了学校相隔太远的准备,谁知道……
夏油杰,抱着那么优秀的偏差值……去读了名不见经传的宗教系都立高专。
我:“……”
开学前的春假,我坐在他的房间里,咬着薯片吐槽:“你有病?”
夏油杰干笑了几声,似乎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在想了一会儿后,先找了个听起来非常普通人的原因:“私立学校的学费太高了,那个……你看,是都立的,还有特别奖学金,因为是高专,毕业就可以入职。”
屁!宗教系高专是个什么鬼东西?!毕业就入职神社扫地吗?
我轻叹一口气,扶额,又没力气吐槽了。
私立的确太贵了,在这个男女定额又满世界男校的制度下,我距离高中只差了0.5的偏差值。
“我也去读高专好了,”我有些丧气地垂下肩膀,“杰觉得当护士有前途,还是当导游有前途?”
“哈啊?”他反而对我理所当然的问题露出了震惊的样子,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睁到了正常的大小。
我瞥他。
不知为何,总是游刃有余的他却主动别开了眼神,藏在黑发阴影下的耳朵露出几分绯色,音量小了下来:“选更轻松的吧……”
我:???
“等我毕业,就……”后面的音量太小了,我没能听清。
“什么啊……现在轻松的话,未来会过得更辛苦也说不定。”我开始模仿他那套“正论”,一边抓薯片,一边没什么底气地当积极生活少女,“所以就算落榜了也要努力啊……”
他呼出一口气,那缕刘海随着气流吹起,似乎独自换了话题:“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是在指代命运这种东西吗?
我也向上吹气吹自己的刘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不觉得夏油杰是神秘主义者。我们在同一条街上住了15年,我自诩作为现任女友比其他人更了解他。他从未对什么闹鬼啊都市传说之类的神秘事件表现出兴趣,甚至还常常过于唯物主义地吐槽我的幻想。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让我不要太晚回家,这种事一开始还能理解为男友的关照,但当发展到不让我独自去学校体育器材室的时候,就变得奇怪了。就好像,能看到什么我看不到的鬼魂一样。但他总能找到合适的借口,让人一时间也挑不出什么逻辑上的问题。
我不清楚这与他选择那所宗教系的高专是否有关联。但……那又如何呢?与我无关,我做好了分手的心理准备。
毕业分手一条龙,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大多数中学情侣都是这个样子。
夏油杰在4月去了东京郊区的那所高等专门学校,是住校生。
我在4月去了神户的一所高等专门学校学习西点,也是住校生。
3月底分别的时候,我没能等来初恋的分手,而是收到了祈求平安的御守作为分别的礼物。
夏油杰似乎只将之看做短暂的分别,也不知那个御守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摸起来似乎比普通的御守要厚得多。
“……什么啊?”说不清是怎样的心情,我低头说着无聊的感叹词。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无奈地开口:“你该不会……”
“没有!”我有些粗暴地打断他的猜想,吸了吸鼻子,赌气也不知自己在赌什么。
“好了好了,别闹脾气,”他勉强做了不算是道别的道别,“暑假见。”
我感到自己的视觉变得有些湿润,看到了青梅竹马身上穿着的新校服。纯黑的、金色的纽扣带有螺旋纹路,还有……宽腿裤是自己改的吗?
呸!他还装什么正派啊!这种不良的标配……我就知道他想在离家远的地方放飞自我当不良!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保持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线上联系,时常让我感到关系处于崩溃边缘,可每次又只有在联系中显得无比亲近。
我不清楚哪里的高专在一年级就会安排实习,至少我正在读的直到三年级都是校内的课程,但夏油杰那边却不一样,经常很久不回短信,理由是在外面实习……嗯,是的,我用了“理由”这个词。
我同班的新闺蜜吐槽,说我这是被养鱼了吧?
可以我与夏油杰在同一条街上住了15年的经验来看,我相信他不是那种人……呃,应该。
断断续续的联系最终变成了连假期回家都见不到,这回的理由依旧是被打包去实习,所以说宗教系的高专到底能有什么实习啊!在寺庙卖纪念品吗?
我也的确在电话中这么吼出来了。这是我们17年以来第一次吵架。
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很久,我想,完蛋了,这铁定是分手前的沉默。又想,算了吧,分就分,早在毕业的时候或许就该分手了,这样也不会继续折磨。
却没想到,夏油杰有些疲惫的轻轻叹气,语调依旧如同中学时温柔:“暑假,这个暑假,我一定抽空回家。”
暑假啊……
17岁的暑假,我从春季就开始期待。高专的开学时间比高中晚一些,与大学的时间更为接近,也就是说搞不好我们可以在老家摸鱼到9月中下旬。
我在盂兰盆节的前几日匆匆赶回家,穷尽两年半所学撸起袖子在家中用普通的小烤箱尝试做了小蛋糕和小饼干,期待着难得的小聚。把做好的甜品送到同一条街上的夏油家,向夏油妈妈询问夏油杰回家的具体时间。
很显然,夏油杰的家人也不清楚他具体的放假日程。
进入9月,从某一天开始,夏油杰再也没有回复过我发过去的信息。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他的实习多到不正常,这回不知道又去什么地方混了,但……9月,暑假马上就过去了,说好的这个暑假回老家呢?还有……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直都没有回复我发过去的信息。
如若出事学校肯定会联系家属的,看夏油妈妈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什么意外。这种不回短信太过细碎的事情,反而不好开口去询问他的家人。
……被甩了啊。
烤盘烫到了手指,我叫了一声,从自己的思绪中跳了出来。然后客厅里的妈妈就闻声教训我搞乱的厨房自己收拾。我撇嘴,耸肩,吃了一口淡奶油,开始思考开学前哪天返校。
然后,就在我已经和同学约好开学前提前在神户的商业街聚会时,门铃响了——
老实说,一开始我觉得是网购的烘焙用品——毕竟最近买的太多了——压根儿就没去想名为夏油杰的可能性。以至于当我打开门时,身着居家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像是鸟窝,看着面前的夏油杰,大脑空白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啊……
夕阳下的逆光,他高大的影子几乎把我完全遮盖住,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杰?!”
他遵守了与我的约定!在这个暑假的尾巴终于抽空回家!我睁大眼睛盯着他看……他长高了好多啊,虽然因为光线问题看不清脸,但……
好高兴。
我没有被单方面分手……
“既然要回来就提前和我说啊!”我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乱成鸟窝的头发,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咚咚声,口中胡乱说着语序乱掉的话,“这么久没见面就不要搞这种突然袭击的惊喜啦!!女孩子是要打扮的……嗯,那个,要吃我烤的小饼干吗?”
他没有说话。
可我沉溺在自己兴奋的心跳中,对时间与空气置若罔闻,低头掰着自己的手指:“杰那么忙吗?距离开学只剩下……”
他叫了我的名字,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
欸?
并非因为亲耳听到恋人呼唤名讳而呆滞,我有些奇怪地抬头,因他是嗓音嘶哑。
不行……我眯起双眼,夕阳的光线下,这个角度还是看不清他的脸,就在我想让开身子邀请他赶快进来时,夏油杰再次开口:“散步吗?”
我:“啊??哦……”
总感觉……嗯,哪里怪怪的。
我抓了抓终于被自己理顺的头发,没有换衣服,直接穿鞋随他一起出门。
“杰的声音听起来好累哦……是赶回来的吗?”我们一同走在这条共同走过无数次的路上,开玩笑道,“呀,不会坐夜行巴士回来的吧?”
他应了一声,没有多话。
我:“……”
不过……好高哦,上次分别时有这么高大吗?并肩已经完全碰不到肩膀了啊——指脑袋也碰不到。
我抬眼偷偷看他,终于没了那该死的光线与角度,看清了比记忆中成熟了许多的侧颜……呃,脸色的确不太好的样子。
“果然杰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我拉起他的手,转身向他家的方向迈开步伐,“今天先美美睡上一觉,明天就精神啦!早餐我给杰烤面包,还有……咦?”拉不动?
坚如磐石,他站在原地,任由我拉胳膊想要走向另一个方向,不动分毫。
我:???
就好像……不愿我去他家一样……
嗯?是他家里发生什么了吗?不对啊,昨天我还在超市碰到夏油妈妈了呢……那为什么不愿我送他回家休息?今天真的……太奇怪了。
“杰?怎么了吗?”我扭头看向他那张疲惫的脸,问道,“今天真的好奇怪……”
“是吗……”他没什么表情地回复了模棱两可的话语,让我更加一头雾水,不知所措。
他……以前是这种性格吗?不对……吧?
太阳在西方逐渐落下,暑假尾巴的晚风中,在燥热之间掺杂了几丝凉意。
我突然想到了一间特别可怕的事:夏油杰要和我分手吧?!
神情难看、不让我去以前经常去的他家、敷衍对话……这怎么看都……
呜呜……再见了,我的初恋。
人生大起大落,我感到自己的青春到此为止了。但是……真的要分手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住在同一条街上欸!这样子……就这样分手的话,每年盂兰盆节回老家见面的话他不会感到尴尬吗?虽说他现在住校……
夏油杰,站在我的面前,用他疲惫到嘶哑的声音叫了我的名字。
——救命啊我不想听分手QAQ!
夏油杰,站在我的面前,用他疲惫到嘶哑的声音道:“对不起……”
——这个走向就是分手吧谁来捂住他的嘴QAQ!
夏油杰,站在我的面前,然后把我杀了。
——太好了没有分手啊不对这是……?!
我傻了。
这都是……什么啊……
没有任何痛苦,或者说,疼痛还没有传达到大脑,他便快准狠地结束了我的生命。我飘在半空中,看到自己的尸体倒在他的怀里,久久不能回神。
没有任何死亡的实感,仿佛是在做梦。
我们都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就算是分手也应该是青春狗血疼痛剧,而不是……
所以说,这都是啥啊……
我从不认为自己的人生会与这种凶杀案扯上关系,更何况……还是受害者。
而那个中学时成绩优秀怎么看都会过上小资生活的初恋男友,则如此平静又熟练地成为了刽子手。
夏油杰在我的尸体耳边说:“我诅咒你。”
或许是我的错觉,他能看到飘在半空中的“我”,麻木的双眼瞥过仍然呆滞的“我”,尔后淡然地离开了凶案现场。
这是我们一同长大的街道,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想要追上去质问他为什么,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但就是想问。可似乎受制于某种无形的力量,我只能徘徊在自己的尸体附近。第一次从第三方观察自己,在过于突然毫无实感的死亡后,竟感到了几分奇妙。
后来,在路过邻居的尖叫声中,我的尸体被发现。警察来了,围观的人也来了,我的尸体被拉走了,相当符合程序。我被迫跟随自己的尸体去了刑警队的太平间,期间有自称咒术界的人来过,在警察也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不知为何断定了凶手就是夏油杰。就在我思考这到底都是什么剧本的时候,发现了夏油杰的亲人就在我太平间格子抽屉的隔壁。
我:???
等一下杀人魔剧本是不是和他那张脸不太搭啊?!而且为什么只有我成为了阿飘呢???
直到我又被迫随着自己的尸体转移到附近的寺庙举办葬礼,我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死亡。
悲伤与愤怒,在死亡的实感过后随之而来。
夏油杰参加了我的葬礼——抑或是他亲人的,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他作案于同一天,自然也在同一天的同一个寺庙举办葬礼。
我在寺庙角落的阴影处发现了他。我想要扑过去踢他咬他问他到底脑袋哪根筋搭错了要做这种毫无逻辑的事情,却受制于自己的尸体没办法离开活动范围。
我从未见到自己的父母哭得如此伤心,甚至我那在东京工作的关系不怎么好的姐姐也赶回来送我最后一程。
我不想死。
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算失恋了也是才刚刚开始,我甚至没有从神户的西点高专毕业。
可是我的人生却停留在了那晚的夕阳下,同样的位置我们曾牵手踏过,此时却成为了影响地价的凶案现场。
受制于尸体带来的活动范围,我只能哭喊着大声骂他,说他是个疯子,不理解他为什么突然把我的人生送上了悬疑剧,又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仗着自己是大家都看不到的鬼魂所以大闹自己的葬礼。我清晰记得这是住宅区附近唯一的寺庙,我们每个新年都会来此初诣,在邻居的婚礼上偷偷牵手……却从未设想过自己的葬礼是这副模样。
夏油杰麻木的双眼似乎看到了我又似乎没有看到,空洞的目光像是在看我更像是穿越过我的魂灵注视我的棺材。他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在人群的低语中,我清晰听到了他的话语:“……被诅咒了吗?”
我:???
我原以为这段短暂的鬼魂生活会以自己进了火化炉结束,然而却在下葬之后,察觉到自己脱离了活动范围的束缚。
冥冥之中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有身为“非人”才能意识到的东西,但却纠结于整个墓园都死人都成佛了,为何唯独自己变成了鬼——或者说,“咒灵”这个词更加神秘主义。
我在这座城镇上遇到了不少“同行”,从一开始自己吓得呲哇乱叫变成了自己可以淡定地吓唬其他胆小的人类。变得有些退化的脑子好像无法过度思考复杂的问题,潜意识中的情感变得简单又枯燥,总有声音告诉我应当去找杀死我的罪魁祸首。
于是,我开始寻找我生前的青梅竹马——夏油杰。
身为咒灵,在脑袋变得简单的同时,对时间也失去了概念。
我从未如此轻盈地游览过这个国家的山川,偶遇过想要吞噬我的同类又在奇妙的恶斗中取胜吃掉了其他咒灵。我感到自己似乎变得强大,我知道了关于咒力与咒术师的事情,我学习到了自己要躲开那些追杀我的咒术师。
某个被封印在咒物中的特级咒灵对我露出了诡异的微笑:“你啊……被不得了的人诅咒了。”
嗯?我一直以为变强是我自己吞噬掉其他同类的结果,怎么会……
我们从人类的诅咒中诞生。
虽说理论上咒术师的情感不会催发负面情绪的实体化,但……嘿,你猜诅咒师为何被称为诅咒师?堕落的咒术师,其力量往往比天生的邪恶者更为强大。
我偏头看那个被封印在咒物中的特级咒灵:“奇怪的名词又增加了……”
他嗤笑出声:“是啊,你这脑子还没进化到思考复杂的事。”
我:“……”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好不爽,可又打不过——即便他被封印在咒物内。
“去盘星教找找看吧,”他道,“听咒术师小鬼说,那里有和咒灵亲密合作的诅咒师。搞不好就是力量强大到诅咒你成如此模样的那一位……”
我开启了新的里程。
但我万万没想到,会因为越来越厉害而被咒术界登记在册。身着黑色制服的咒术师越来越难以摆脱,在某一次被逼至角落后,我绝望地想,如果有谁能够再诅咒我一次就好了。
似乎,在自己死亡之前,就是有谁,在我的耳边,恶毒地诅咒过我……
被咒术师重伤,我咳着血——等一下咒灵有血可咳吗?准确来讲是某种呕吐的感觉——找准机会再一次逃离了现场。
思绪乱成一团,在城市阴暗潮湿的角落处舔了很久伤口,我仍然感到自己的意识是模糊的。
我需要被人恐惧、我需要被人憎恨……或者吃掉其他的同类,咒灵只有这样才能恢复,而不是休养……谁来、诅咒我呢?
——夏油杰。
我想到了那个深刻入灵魂的名字。几乎在同时,某种被诅咒的力量似乎涌了上来,修复着被咒术师重伤的伤口。
对的,我还要找他、听那个被封印的咒灵说,是盘星教……
找他做什么呢?
大脑乱糟糟的,如果咒灵真的会思考的话,那显然我的修为还不够,又或许是咒术师重伤后失去了关乎执念的记忆,但……
“是来杀我的吗?”
我找到了那个身着袈裟的黑发男人,他似乎对我的寻来并不感到意外,挂着面具一般的浅笑,道出了被我遗忘的目的。
我想要杀死夏油杰。
记忆模糊的理由则是,他杀了我。
身为诅咒会诅咒他人吗?我不清楚那样复杂的答案,咒灵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我几乎在瞬间便爆发出了自己的力量,瞄准了眼前男人的喉咙。
夏油杰身旁跟随的少女似乎要挡在前面,夏油杰却摆了摆手,阻止了随从的保护。淡然又震惊,直视着扑来的我,道:“如果是你的话,我想我不会介意复仇。”
骗子,嘴里说着这种蛊惑性极强的话语,却只用一只手便将我的攻击挡了下来。
我:“……”好尴尬啊。
在漫长的旅程中,我本以为自己成为了优秀的咒灵,但……
“……教主是要收服这只咒灵吗?”
“不,随她吧。”夏油杰笑眯眯地又放过了我,不、准确而言,是放任了我针对他的复仇,他留下尴尬的我,转身离去,摆了摆手,好像是在对我说话,“我欢迎你来杀我,前提是……你有那个能力。”
杀掉他。
杀死夏油杰。
我感到自己在尴尬后沸腾了几秒,随即咬牙追了上去。
我开始了我漫长的仇杀计划。
我一路大咧咧地飘在他的周围,只要得到空隙就向他发起我自以为致命的攻击。然而显然我的能力在他之下,每次都被他想拍空气一般化解。我感到自己在无能狂怒,却日复一日地没有其他的办法。
夏油杰身旁的诅咒师们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迷惑行为。
我也在自己的复仇中知晓了更多我从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咒术界的事情……
夏油杰当初放弃了普通高中去读了高专……那所高专便是培养咒术师的院校。现在身为诅咒师也是这个怎么看都不太对劲的新兴宗教的教主,似乎在计划着什么……
那是我不知道的世界。或者说,这个社会的另一面,原本是人类的我永远也不知道的那一面。
可夏油杰作为人类显然比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咒灵还要糟糕。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在逃亡。追杀他的人类,比追杀我这个登记在册的咒灵的人还要多。他时常失眠,在夜间痛苦地辗转反侧但仍能抵挡住我的暗杀;他有时也会一连数日把自己关在房间中不知盘算着什么,在沉思时也能挡住我的攻击。
我:“……”
我有些丧气——哦咒灵丧气是常态,可我又是那么地不甘。
是的,我不甘,因为我发现了更加可怕的事情:我是被夏油杰诅咒的。
夏油杰在诅咒我。
我作为诅咒能够变强,来自于夏油杰在诅咒我。
深夜中他偶尔会从钱包中拿出那个早已褪色的御守,丝毫不顾及我这个仇人咒灵也在他的房间里,挂着面具一般的笑容问我是否还记得这个。
我摇头。
他道:“也是,不能对咒灵的脑袋有所期待。”
我气得扑上去咬他喉咙,又一次被他拍开。
他总是拿着那枚褪色开线的古旧御守诅咒我,可我的能力随之增强也杀不死他。
我气得快要哭出来,他杀了那么多人,却唯独诅咒了我。咒灵毫无同理心,我直言质问他为何让自己的父母都成佛转世,却空留我在这里做什么。
他愣了一下,靠在床头凝视窗外的月亮,黑色的长发落在肩上,手中还捏着那个御守,在沉默了数秒后,苦笑:“理论上,咒术师的情感不会产生咒灵……”
但是诅咒师的诅咒可以。
他说,那个时候,他以为我入土后那把黑雾也会消失。
什么绝世白莲花,一句自己不是故意的,就还搁那儿诅咒我呢?和着明明就在我的葬礼上看到刚刚成为咒灵的我了吧?!不,应该是刚刚杀死我时就已经看到咒灵的我了!
“嘛,也不一定是坏事。”他像是教主那样,游刃有余地打断了我的愤怒,眯起双眼,看着窗外的夜空,手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那个破旧的御守,道,“你要变强。”
“哈啊?变强杀掉你吗?”
“如果你强到那一步,即便没有我,那些咒术师也不会将你怎样。你只需要避开一个叫五条悟的人即可。”
我:“……”什么啊,别说这种复杂的话,咒灵的脑袋无法思考。
我盯着他的喉咙,想着如何寻得空隙咬断那里,神游到看着他的喉结随着他讲话微微起伏。
——咒灵操术。
那是夏油杰的术式,可以操纵像我这样的咒灵为他所用。虽说他从未用在过我身上,但根据我的观察,似乎要将其他咒灵揉成一个小球吞进去……什么的。
多么神奇,那里明明是人类最脆弱的地方。而且,还是相当私密的地方。
夏油杰吞咽咒灵的时候,他的喉结也会这样微动,甚至有时能够看到过大的咒灵球进入他的喉咙,脖子凸起又回落。深夜他失眠又呕吐的时候,我还见过常年红肿的喉管。
但这不影响他依旧在诅咒我。
一边折磨自己,一边日复一日地诅咒我。
追随他的诅咒师对我们的关系再一次感到诧异,询问教主是否是要把这个咒灵——我——养蛊养到最强再收服。
夏油杰笑眯眯地挂着面具,没有做出什么明确的回答。
当那群诅咒师只当我是为夏油杰所用的咒灵时,我才恍惚地意识到,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只会在二人独处的时候才试图杀掉他呢?
在外面给他个教主的面子?啊呸!才不是……只是……
深夜,我数不清第多少次暗杀教主失败,可夏油杰仍在火上浇油地主动诅咒我。
他真的好强……我盯着他看,准确地说,是盯着他的脖子看。我之前见过一个咒灵,被他收服之前似乎没什么亮点,但在战斗中再度被放出的时候,实力却增强了数倍。是因为依靠了夏油杰的咒力吗?还是……
“在想什么?”杀掉我的仇人开口问道。
我与杀死自己的仇人闲聊了起来:“你的术式……”
——咒灵操术。
他沉默了。
我也没再说话。
他沉默一定是因为他那深沉的让人摸不透的想法。
而我不说话,则是因为作为咒灵大脑退化到一向有什么说什么,没说就是大脑真的是空的。
突然,我眼前一亮,自以为找到了教主的破绽猛地扑上去发起进攻,可刚刚咬到他的脖子便又被他击飞。
“呜呜……”好在,只是撞到天花板上,并不疼。
“你知道吗?”夏油杰叫了我生前的名字,我反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见他平躺在自己的床上前言不搭后语,“其实味道很糟糕……后来味觉几乎消失了……”
我缩成一团在他的上方飘着,撞到灯,咔嚓一声,他也没理我。
咒灵的味道很糟糕吗?我闻了闻自己,然后又发现作为咒灵好像没有鼻子和肺……
夏油杰用自己的小臂遮住了眼睛,低声似乎是自言自语:“……那日吃过你烤的饼干,也没有……”
无所谓,反正也不影响他会继续诅咒我。
我问他:“我臭吗?”
夏油杰:“……”
我还在盯着他的脖子看:“我在想你的术式,是因为……好像之前的咒灵都变强了。”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从自己那沉溺在自己世界中的臭毛病中走了出来,对我道:“那样是无法杀死我的。”
我:“哦……”也是,凭借咒灵操术变强的话,好像的确没办法杀死施术者。
夏油杰侧躺着拉了拉被子,似乎准备睡觉。我看到了他放在床头柜上的钱包,里面的那个御守已经从褪色开线变成快被磨烂了。我隐约记得那似乎和自己有些关系,可这咒灵笨蛋脑袋又想不起来什么……在空中转了转,又开始打扰这位人类的正常睡眠。
我问他:“我最近有变强吗?”
他似乎马上就要入睡,有些嫌弃我吵闹,只道:“我的诅咒比猴子强多了吧?”
什么嘛……看来今天是没有失眠。
我静静地看着夏油杰入睡。
他在呼吸。
不老实的一段咒力缠绕上我盯了许久的脖子,不知道这次的复仇是否会成功。但以往在他熟睡中的攻击也从未成功过。只是,现在……
我感受到了他的呼吸间的空气。不是从口鼻,而是从脖子。气管……啊是的,我想到了他之前杀人时的那些画面,斩断脖子的话,可以看到喉管和气管,喉管通向人的胃、气管通向人的肺。如果说他吞入咒灵的话,在喉咙处,一定也什么都能看到……
我产生了微妙的嫉妒之情。
我扭曲了,可咒灵扭曲很正常。
夏油杰的喉咙,应当是我的,独属于我的东西。应当由我撕咬开来,为自己复仇。
凭什么在我还活着的时候,就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咒灵所占据了呢?每一日每一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已经被那些丑陋的东西侵入过……
啊……丑陋的……
我收回了自己的咒力,在他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镜子,最终在窗户玻璃的反光中,也无法看到咒灵自己的影子。
于是,第二天,就“我臭吗”这个问题后,我又问他:“我丑吗?”
夏油杰刚刚从浴室中出来,身上还带着水汽,不顾我这个生前为女性的咒灵在场,擦拭自己的身体换上袈裟,对我的疑问发出了那熟悉的不良声音:“哈?”
我说:“咒灵照镜子也看不到自己欸……”
夏油杰:“……”
夏油杰再度沉默了。我感到自己现在可能真的有点儿丑。
他沉默了,我爆发了。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丑才会让其他咒灵侵犯自己的喉咙呢?!他这个……这个……
“喂……!”
他的袈裟刚穿到一半,头发还没干透,那双不大的眼睛猛然睁大。整个人哐当一声被我压到一旁的墙上。
大概是没有感受到我的杀意,所以他没有抵挡我。可……
“除了我谁都可以吗?你这个……”
在他的震惊之中,我强行扒开了他的嘴。
事后。
我沉默了。
夏油杰因为缺氧脸色涨红,在一旁捂着脖子咳嗽着,微微潮湿的黑色长发乱七八糟地落在同样乱七八糟的袈裟上。
信息量过大,一时间我这个咒力脑子转不过来,只得夯机卡在原地沉默。
夏油杰咳到肺都快咳出来,或许是因为被堵住喉咙缺氧太久了,脸色红到不正常,拼命呼吸与咳嗽相互矛盾。
我……我小声说:“咒灵操术竟然是被动?”
他终于有力气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吃掉我,哦不……已经吃掉了。
我一直以为,咒术师也好、诅咒师也好,那些人类掌握的超能力是主动技能,结果……竟然是被动。我是说,只要是挤进他喉咙里的咒灵都……
夏油杰深深呼吸,声音满是被狠狠玩弄过喉咙的嘶哑:“我也刚知道,你……”
好一朵绝世白莲花,只有自己是受害者吗?什么叫自己也刚知道?!又是这样,只有发生了才……
我冲他呲牙。
似是无奈,他也闭了麦,去给自己倒水喝,指责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主动往别人喉咙里钻的咒灵,他怎么知道自己术式是被动?
我:“……”
我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的夏油杰的咒力,咒灵操术,是这样吗?
不、比起这个……我缩成一团,飘在空中,躲到了天花板的灯后面。夏油杰的喉咙……软软的、好温暖……可以把我整个包裹住……因为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我反复出来进去待了很久很久。
可我又好生气,他的命都应该是我来杀掉的,让怎么能把自己的喉咙让给其他咒灵呢?
他喝了两口水后,又没忍住开始咳嗽,伤到了嗓子,咳猛了开始干呕。
我:“……有那么臭吗?我真的有那么臭吗?!”
他抬眸瞥了我一眼,嗓音嘶哑:“……我诅咒你。”
我还在空中跺脚:“说清楚啊我真的那么臭吗?”
他抬起手指,第一次感受到了咒灵操术的力量,体内属于他的那部分咒力迫使我从天花板上下来冲到了他的面前。教主的手掌一把直接捉住了我,我看到他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缺氧的潮红,身上散发的轻微汗味遮盖住了刚刚洗澡留下的沐浴露香气,因为咳嗽喝下的水还在下巴上留着水痕。可他还是在我面前故意摆出了那副强烈反差的教主模样,声音嘶哑却咧嘴笑了出来:“坏消息是,因为咒灵操术你无法杀我了,但,好消息是……我会助你成为特级咒灵。”
夏油教主,今天依旧在诅咒我。
【END】
彩蛋
我自出生起就与夏油杰在同一条街上生活。町内有一处寺庙,整条街的红白事都在那所寺庙进行。
邻居家的姐姐结婚的时候,我与夏油杰去参加了婚礼。
中学时代自然是最爱幻想的时候,那天我拉着他的手,一同在寺庙买了一对情侣的良缘御守。
“你信这个啊?”他似乎对此并无兴致,仿佛可以看透什么超自然的本质。
我红着脸在兴奋中畅想漫无边际的未来:“那个啊……那个,你说,未来我们也会在这所寺庙结婚吧?”
大概是他从未想过那么遥远的时候,愣了一下。
我有些生气地踹他。我们住在同一条街上,以后自然也会在这里结婚啊。神前结婚式……哦不,是佛前结婚式,大家都是如此度过一生的。
他终于反应了过来,笑着回答我:“啊……是的。”
可我仍在因为他的反应不满:“好敷衍啊!如果……如果杰反悔的话……”
我捏着御守在佛前说了无比恶毒的话语:我会诅咒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