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另一个“我”
【接上】
41岁的承太郎指间夹着烟，吐出满是诱惑的迷雾，告诉我：“过去改变了。”
他肯定着，在他的记忆中，他的亡妻随和他一同走过了初中和高中的时光，但没有在高中时告白。
烟草的气息扩散开来。
他那有些干燥的双唇叼起烟嘴，吸气时喉结微动，尼古丁和焦油进入身体，再将烟雾呼出，完成一个了循环。
我仍然坐在他的椅子上，垂下眼，感到了几丝奇妙的感觉。我面前的承太郎，他虽然会直视我，可看的始终又不是我。他的脑子里只有他的亡妻，并将我和她联系起来。然而，我却对那个“我”一无所知。
这种奇妙又诡异的感觉，像是不断生长的藤蔓一般，在心中蔓延。他之所以对我能有如此的耐心，都是因为那个已经死去的女人罢了。是愧疚吗？还是爱情？很难想象看起来总是置自己于人间之外的那个他也能拥有这些过于平常的情感。但无论如何，本质上对象都不是现在坐在这里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我。
我握拳，指甲弄疼了手掌，对面前陌生却又莫名亲近的中年男人说：“你觉得……空条同学他会记得吗？”
我知道这个问题很脑残，脑残到尴尬的地步，但还是鼓起难得的勇气，把它问了出来。17岁的我无法知道41岁的我赴死时是怎样的心情，但我想，41岁的承太郎或许足够了解17岁的自己。就当是为少女的梦境画上一个句号，我想知道这个足够脑残又尴尬的问题的答案。
盯着他，可他却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地把剩下的半支烟抽完，把烟头按进办公桌上的烟灰缸。重新走向白板，在我第一次穿越的时间后面，写上了那个足够让我难堪的词汇：告白。
他顿了一下，又在那两个字的上面补充了一句：当日中午，第一次目击替身。
深紫色的身影依旧背对着我，他低沉的声音像是娓娓道来的语气，可话语却十分简短：“我的亡妻，看不到替身。”
他换了一支红色的白板笔，在“第一次目击替身”的后面，打了个星星。
意思很明显，在他看来，过去改变的分歧就源自这里。他依旧以他的亡妻为标杆，评判着我的一切。
可“告白”那两个字实在太尴尬了，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更尴尬的却出现了。他问我：“为什么想告白？”
我：“……”
然后，大概是他自己也察觉到这个探寻缘由的问题太过尴尬。手中把红色的白板笔放下，换成之前黑色的，道：“算了。那么你这次穿越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花京院同学和我说关于‘替身’的事……他刚说了一句，然后看到上午逃课的空条同学从远处路过，他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嗯，过来了。”
他举起的白板笔僵在半空，估计是我说的这段太过日常，他也从中提取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莫名地，我忽然觉得他无头绪的背影有些可爱。
没有错，是“可爱”这个形容词。成熟冷静，像是一直都能够运筹帷幄的人，因为过于日常的小事毫无头绪，强烈的反差感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我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咚咚声，竟然因为这样一个背影而心跳加快。
“空条先生……”我感到自己的呼吸和语调都急促了起来，脑袋也有些发烫，溢出了在老虎口中拔牙的勇气，向他问道，“空条先生现在是什么工作呢？”
我想了解他，想要知道关于他更多的事，想要知道发生在未来的事情——包括他的那位妻子。正如同我在几日前，能够看到替身后不甘心被抛在他的世界之外，从而鲁莽地告白一般。我又做了几乎相同的事情。
都是空条承太郎，这个一听就容易让人陷进去的名字。
或许他没有那么可怕，我是说……或许眼前的中年男人没有他17岁时那样锋芒毕露、不近人情。
站在白板前的深紫色背影终是放下了手中的白板笔，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言简意赅道：“海洋生物学教授。”
得到了回答，我看着墙上挂着的几个海星标本，得寸进尺道：“女生间有在传……空条同学大学要去美国读生物，看来是真的。”
不，更为惊讶的是……倒不如说，那个翘课打架的不良竟然能走上学术的道路。虽然已经是教授的他依旧藏不住衣服下的肌肉，感觉仍然可以随时出拳的样子。
他没再理我。转身，神色有些微妙，扫了我一眼，又几步走向办公桌拿起了刚刚放下的烟盒，熟练地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对我说：“有八卦的精力，你不如好好学习。”
他轻而易举说出了我爸该说的话。
……也的确是和我隔了一辈的年龄，毕竟徐伦现在都比我大两岁。
我刚刚鼓起的那点儿勇气和上扬的气焰……有枯萎了下去。我觉得我现在应该先想想，怎么把白板上那尴尬的“告白”两个字擦掉。
沉默中，承太郎又抽完了一支烟。办公室中浓郁起来的烟草味道开始有些呛人。
他像是注意到了我的不适，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到半开。春季的微风吹了进来，打散了飘浮的烟草气。
他望着窗外像是校园的风景，道：“刚刚那个是来问毕业论文的学生。”
咦？这个就算他不说我也能猜到啊……突如其来的解释，似乎是对我说的，可我却感受到了一层难以言表的隔阂。
他没有对我说话，像是在感叹。
我想，我刚刚脑袋一热的那点儿兴奋劲儿果然还是太幼稚了些。心里想着要了解他，却连这种程度的意思都读不明白。
承太郎在窗边像是再次陷入思考，留给我一个完美的侧面。我托腮，静静望着他出神，就像偶尔上课时我偷偷转头隔着同学偷看同一排的他，这张侧脸与高中的他意外重合。除去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和略微的消瘦，或许没有其他的变化。
“或许是你的替身，”他开口，嗓音和刚刚相比，有些沉默久了的干涩，“虽然不知道原因，但也许她也成为了替身使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什么？”
承太郎口中的“她”，自然是他的前妻。
只见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双眼的帽檐的阴影下深邃起来，深吸一口气……就好像无敌如他也需要鼓起勇气揭开伤疤一般：“现在回想起来，最后的那几秒，确实有异常。”
……可他说的，我却完全听不懂。最后的几秒？什么意思？异常？
他的神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手指搭在窗框上，微微用力指节泛白，我有了下一秒他就会把窗框捏变形的错觉。
或许我该说些什么，但我又不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面前的空条承太郎在回忆他和她的过往，那是一段与我无关的经历，又是我触碰不到的情感。但……我也随之难过起来。就如同读到喜爱的小说，男主角是初恋的类型，但结局却是天人相隔的bad ending，令人泣不成声。
他终于放过了那可怜的窗框，说了我能听懂的话语：“过去改变了，也好。”
我不清楚他记忆中的那份“过去”是什么样子的，但这句“也好”却让我嗅到了深渊般危险的气息。
41岁的空条承太郎站在窗户边上，双手抱胸，青色的双眼终于落到我的身上。那是类似于我的时代的他的眼神，忽然让人喘不过气。他像是想通了什么，肯定道：“你不是她。”
我不是“她”。
那我又是谁呢？
肩膀变得沉重，我面对他这像是17岁时凛冽的眼神，想要逃离，又不知所措。
他的话语带着告诫：“远离空条承太郎，那个男人身上的不幸会传染。”
【TBC】
紫承：既然这样那就拆了吧
紫承：我以为是平行世界呢
紫承：等等竟然是一个世界
以后路过的白承：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黑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