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庄园丑闻
花京院就站在窗下,仰头注视着我,伸出手臂,像是一种邀请:
——“大小姐,我们私奔吧。”
他疯了,我想。但那双深邃的紫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着。
我还裹着承太郎的薄被,身上都是他的味道,站在窗边望向庭内的男人,全身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
“花京院……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他答道,额前的那缕红发遮住了半只眼睛,勾起嘴角,平静道,“我们一起离开这座庄园吧。”
他说,离开这里。
我想起西撒先生的安排,内容相同。只是……西撒先生让我随他离开乔斯达庄园是为了承太郎作为继承人走出贺莉夫人当年留下的流言蜚语,而花京院他……
“为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随之颤抖起来。隐约之中我想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种话,但近日来一连串的事情却让我的脑袋发晕,不愿承认的某种暧昧压迫着全身的神经,僵硬中带着背叛的期许。
我想起床头的紫色绣球花、庭园中席地而坐的交谈、帮忙隐瞒兄妹不/伦后的担忧……
不可能的,我为自己的妄想感到害怕,我恐惧于自己癔症般的想象。明明……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心跳因焦急加快,眼眶有些潮湿,我甚至疯狂地想,宁愿他去告发我的难堪事,也不应落得这样的可能性。
我不想知道那个答案。
我抬臂要关上窗户,却听到了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我今晚会一直在庄园的侧门等您,直到天亮。”
窗户的锁扣,应声关闭。
我几乎浑身脱力,跪坐在地毯上,紧紧抱着被子感到呼吸困难。脑袋乱糟糟一团,过于冲击的进展让我的大脑几乎无法处理这些事情。我试图找到自己脱力的根源,我不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遥远到似乎只有贺莉夫人才有资格得到的“爱意”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展现。
……我承受不起的。不该是我。
房门外的走廊传来脚步声,都说脚步声中带着人的魂灵,我很快就分辨出是承太郎。他回来了。
我看向钟表,今日晚餐的时间结束得似乎有些早。
房间门被主人推开,我看到他亲自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进来,把餐盘放到了房中的桌子上。见我的姿势微微皱眉:“蹲在那儿干什么?”
我:“……”
见我像个傻子似的,他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又道:“不饿吗?”
我才意识到那个餐盘的意思:“哥哥给……我带的晚餐?”
他:“……”他没说话,这问题出口后我也觉得似乎过于弱智了。
花京院还在窗下,或许已经离开。几分试图隐瞒的情绪曼延着,为了防止承太郎对我的动作起疑心,我连忙起身走过去乖乖吃东西。
他坐在一旁,手指抚摸着自己的袖扣,熟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心虚间,我有些坐立不安。我不清楚他是以什么理由,在吃过晚餐后又拿了一份吃食回到房间,但……怎么想,比起以往放任我独自回去,未免也有些过于关怀了。受宠若惊。
入秋的夜晚已经听不到窗外的蝉鸣,取而代之的只有在无尽安静中我咀嚼的尴尬声响。我抬眼偷偷去看承太郎,恰好与那双青色的眼睛对视。几乎与画像中贺莉夫人一样的青眸中映出我有些狼狈的样子,霎时间,强烈的自卑感笼罩下来——我确实,产生了逃离的冲动。
富有的乔斯达庄园,的确本就与我无关。
“你,”承太郎开口,顿了一下,叫了我的名字,“不用再去了。”
——什么?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或许是与西撒先生的婚约。但……事情或许远比一开始想的要复杂得多。或许是刚刚他与父亲说了什么。但现在不光是父亲的安排,还有西撒先生本人也……
我意识到,我的兄长并不知晓西撒先生与乔瑟夫老庄主的交情,更不知道西撒先生与贺莉夫人相识。我该告诉他吗?要如何开口?要说些什么?迷茫中我坐在椅子上发呆,不知如何是好。
“哥哥,我……”如果我离开这座庄园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问题卡在喉咙处,没有说出口。
他最后说:“今天早些睡吧。”
我点头。
回到自己房间的途中,我绕到二层的走廊,那里有贺莉夫人的肖像画。我站在这里凝望了许久。
月亮已经升起,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给油画镀上了一层银光。
贺莉夫人与当时的东洋花匠空条贞夫私奔——这是一切的源头。如果多年前的乔斯达庄园没有发生这样的丑闻,我这个普普通通纺织厂寡妇女工的孩子也绝不可能与这样的庄园有所关联。
从今日的流言蜚语中仍然可以感受到当年事件的影响,这一切的重担最终都落在了承太郎这位继承人的身上。西撒先生说得对,如今乔斯达庄园的名誉不能有第二次的打击,而且必须尽力消除之前的影响。
……我的确该消失。
西撒先生还在曼彻斯特城中,虽然不清楚承太郎所说的“不用去”意味着什么,但一切似乎正在往另一个方向发展。西撒先生为了贺莉夫人的孩子必然会坚持他的想法,而以他和乔瑟夫老庄主的交情……能够看出他对父亲——空条贞夫——的情绪,在这种情况下对我和去世的母亲有看法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随他的话……
——花京院。
这位来到庄园不久的东洋花匠邀请我一同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说,今夜,将在侧门等我,直到天亮。
对未来的不安充斥着整个胸膛,我无法分辨如何才是活下去的道路。双脚却不受控制地迈开脚步,在贺莉夫人肖像画的“注视”下,我小跑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床头,今夏最后的一簇绣球花已然枯萎,我打开衣柜,木然地收拾起自己的可怜的行李。无论哪一条路,都是要先收拾好的……
慌张中双手都有些颤抖。我恍然间想起自己之前还在想的那本纺织的花样——那是母亲为数不多的真正的遗物。如果我以后还能在纺织厂找到工作的话或许能帮助我。夜色中,我再度打开房门,奔向母亲生前的卧室。
在书架上!我记得那本厚厚的花样是在书架上。
房间内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家仆们没有好好打扫这里也是意料之中。在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中,我搬来凳子站在书架前……
那本花样就在我记忆中的位置,然而……书架的这层灰尘,在这里,带着明显被人动过的痕迹。
……咦?有谁会动母亲的遗物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