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承你花】《燃烧》3

第3章 紫色绣球花

怎么办……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跳着,喉咙发干,想要开口找个理由,脑袋却一团浆糊。

——意料之外的突变。

如果我像承太郎那样聪明就好了,承太郎一定能面不改色地找到借口,帮我找到半夜三更手腕上有着握痕的借口。不……倒不如说,那些仆人们也好、父亲或是母亲也好,根本就不会在意我的手腕。所以以往我只需解释自己半夜失眠或是口渴倒水就可以……

花京院典明,出于礼仪亲吻我的手背,却牵着我的手询问刚刚被承太郎握出的红痕。
也许过几个小时就会消下去,偏偏这样……

我猛地抽回手,别开眼神,感到自己语无伦次:“那个……只是……其实……”

不小心摔倒了——这种理由肯定不行,但谁会用力抓我的手腕呢……

“大小姐,”他打断我的手足无措,一双紫色的眼睛带着几分令人恐惧的了然,“夜深了,请您早些休息吧。”

不……
我应该否认的,否认他眼中的这份可怕的体量,可……

“啊,对了。大小姐还没有告诉我东翼要如何走?我也不想再在这里迷路了。”花京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后退一步,继续了刚刚的话题。

……我知道,我错过了解释——找借口——的最佳机会。
心底浮现了些许不详的预感,可看着面前之人温和的神情,或许一切又都是我的错觉。花京院典明不过是个东洋人,刚刚来到乔斯达庄园担任花匠,甚至还不知情地称呼我为“大小姐”。他就算感到异样也不会多嘴……吧。

我向他指路,前往东翼不算远,却的确需要走过几个回廊。

“花京院,”最后,窗边的月光下,我叫了他的名字,“其实,你不用叫我‘大小姐’的……”
这座庄园中,没有人这样称呼我。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月光下的背影模糊却柔和。他说:“大小姐就是大小姐。”

……只是他刚刚来而已。

翌日的清晨,我感到了轻微的头痛。似乎是昨夜没有睡好的缘故。手腕上那淡淡的红痕早已褪下。我从床上爬起来,梳洗过后,看了看时间,距离早餐还有一段时间。

我想到自己今日还有文学课,昨日的《哈姆雷特》还剩下一多半,感到头更疼了。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内庭中的那处东洋庭院。老庄主乔瑟夫先生曾经最自豪的艺术作品,却谁都没能想到炫耀到最后成为了悲剧的开端。

数年没有好好打理,现在却有大约三分之一的灌木被重新修剪过。花京院的一头红发沐浴着早晨的阳光,一身工装,袖口和鞋跟处沾上了湿润的泥土。
“早上好,大小姐。”他注意到我的到来,抬臂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朝阳一般的笑容仿佛昨夜什么都没有发生。

……啊,还好。我就知道他不会是多嘴又疑心的人。

“早上好。”我放弃了纠正他对我的称呼这件事,反正他迟早都要发现这座庄园的故事,“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
“贞夫先生聘用我自然是为了这里的花园,”他说,“总不能辜负庄主的期待。”

……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他的话语太过正常,我找不到可以说下一句话的点。
果然我不是个会聊天的人。我又想到礼仪课的家庭教师,她曾在贵族家当女仆长。她总是说我没有应有的样子,说话也用不好修辞,不愧是纺织女工的孩子。我想练习聊天却没有可以练习的对象。说来惭愧,自从搬进庄园后我几乎没有出去过,而庄园里的人……

“……大小姐喜欢绣球花吗?”
花京院的声音拉回了分神的我。
“咦?”
“因为,我看到大小姐一直在盯着绣球花看……”

我的面前,是一簇紫色的花丛。花瓣组成小小花朵,花朵又组成球形的花团。

“原来……是叫绣球花呀……”我感叹,“第一次听说它的学名。”
“学名?”花京院对此有了兴趣,或许是身为花匠的缘故,进一步问道,“那大小姐以前都如何称呼它的?”
“Endless Summer(无尽夏),花期可以开满整个夏季。”
“是吗……整个夏季啊……”他的双眼垂下,遮挡住那双紫色的眼睛。

不过一瞬间的事,我察觉到他双眼的颜色与面前紫色的绣球花十分相似。

“花京院,”我犹豫了一下,称赞道,“你的眼睛颜色和这些花一样……漂亮。”

他猛然抬眼,明显对我的话语相当诧异。

……
尴尬。

我直愣愣地与他对视,感到不妙。我果然用不好修辞也不会聊天,这句话是不是太僵硬了……而且……

他在短暂的错愕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
“很少会有西方人夸奖东洋人的眼睛好看,大小姐,您是第一个……”

啊……我怎么感觉一切变得更尴尬了。
我低头,手指捏着自己裙摆的布料,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在他如同昨夜一样帮我找了台阶。花京院弯腰重新拿起园艺工具,道:“绣球花原产于东方,18世纪被引种到英国。”
咔嚓一声,他用钳子剪下了一团绣球,递到了我的面前。

——“紫色的绣球花,花语是希望对别人有更深的了解。”
他的紫眸映着我,深不见底。

我找了一个旧杯子,把那团绣球花插在卧室内。花京院告诉我,两三天换一次水的话,可以活一周左右。
我的房间内第一次有了鲜花,仿佛整个空间的气氛都活跃了不少。哪怕只能留一周也足以了……还未等我仔细欣赏,早餐时间就到了。我匆匆忙忙地前往餐厅,不能迟到。

依旧沉默的进食,母亲却没有出现在她的位置上。

女仆汇报说,她今早感到身体不适。父亲立即令人安排家庭医生前来问诊。
我赶在家庭教师到来之前去看望了母亲,她笑着安慰我,想来是最近天气炎热,多半是夏季的热症。

我在母亲的房间中多呆了一会儿,前往书房的时候我的老师已经在等我了。

他凭借良好的素养只是瞥了我一眼,随后我尽快入座。桌面上还是昨日那册《哈姆雷特》。
课余时,我问老师:“‘绣球花’怎么拼?”
“Hydrangea macrophylla。”他说,“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花园里的绣球花开了,我只会叫它‘无尽夏’。”我答道。
“东洋的花种,名字总是奇奇怪怪的。”老师语气淡漠,“还有Baxian、Ajisai这种其他别称。”
我点头,算作自己学习。
却没想到老师却话锋一转,语气凌厉了几分:“不是什么好的品种,这种话题以后不要聊了。”
“为什么?”我对此意外地有了兴趣。
“黄huo们自然见什么花都赋予美好的含义,但是在我们这里,绣球花……”

——只有残忍与冷漠的意思。

回到自己的房间,我望着旧杯子中的那支绣球花出神。我听过很多文化差异的故事,但仍不太理解为何绣球花会有这些不同的含义。
或许问问花京院的话,他能知道更多有关花花草草的事情。

距离晚餐还有一段时间,我再次看望过卧床休息的母亲后,去花园寻找那个身影。被修剪整齐的灌木像是一堵堵高墙,英式庭院特有的植被迷宫把天空割裂成不同的方块。
我穿梭在其中寻找花京院,在这条路的拐角处看到了那抹身影,小跑过去刚想说些什么——

他冲我做了噤声的姿势。
我听到了承太郎的声音,在灌木墙的另一面。

【TBC】

注:维多利亚时代,绣球花在英国多为负面含义。意为无情、残酷、冷漠、吹嘘等。也有传说,挑选绣球花的年轻女人永远找不到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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