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与疯狗》
第③章 神圣之地的花香
【接上】
现在的情况有些诡异，禁毒的和制毒的，两边都拿着枪指着我。我也毫不怀疑，他们的替身会当场打爆我的脑袋。
而我则丝毫没有被威胁性命的自觉，双手抬起做劝人冷静的姿势：“都冷静点儿，威胁我没意义。”
可惜没人听我的。
我耸肩，从长椅上站起，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肩膀。那冰冷的枪口和不友好的视线，随着我的动作又紧张了几分。
“你们看，这边是一年以来致力于那不勒斯禁毒事业的‘热情’。”我伸出左手。
“这边是掌控南部货源的大佬。”我伸出右手。
“二位第一次见面，见到对方的真面目，不打个招呼吗？”我拍手。
……
没人搭理我，反而随着我的动作，气氛又紧张了些。
我迈开步子，开始绕着我的长椅转圈，一边解释道：“我是想，今天呢，二位有什么想说的，就在这里都说清楚。这是更加直接有效的沟通方式，我愿意为二位做这个中间人，提供这样一个机会。如果能达成什么共识，那自是最好不过……”
“你这个疯子！！”中年男人打断我骂了出来，过高的嗓音在空旷的教堂中有了回声，他压低声音质问我，“你比以前更疯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的步子停在自己长椅的后面，我双臂撑上椅背，倾身，对他说：“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看我不爽的话，就来杀我啊？”
“你就是条疯狗……”他咬牙。
我伸出食指左右摆动：“骂人可算不上攻击。”
他深深呼吸，勉强平息了怒气，整理了自己的领带，对我道：“夫人，‘热情’捣毁了我的无数条途径，杀了我无数的人……如果您让我站在这里说什么的话，那也只有血债血偿这一项了。我甚至还想宰了你这条疯狗……不，老实说变成母狗也不错。”
我对他的恶言相向毫不在意，转头望向依旧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的乔鲁诺：“‘热情’的BOSS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什么想说的。”乔鲁诺闭上双眼，再睁眼时漂亮的绿眸倒是有了几分矫揉造作出来的可爱，“倒不如说……要感谢夫人给我这个机会。”
“很好，你们都很好。”我笑着点头，“但是我刚刚说的是要你们好好把话说明白，而不是要你们在这里打架吧？”
中年男人嘲讽出声：“北方人都知道，夫人您的最大爱好不就是到处惹是生非吗？”
“我没拦着你们打架，”我白了他一眼，话锋一转，厉声道，“要打出去打，这座教堂虽然只有238年历史但好歹也是个文化遗产！”
“无聊。”中年男人明显不想和我继续纠缠，对两名护卫道，“走了。”
他转身，又对乔鲁诺补上了一句：“传闻中的‘热情’，幸会幸会，我记住你们的脸了。”
乔鲁诺没有转头，倒是礼貌地回答道：“彼此彼此，我也记住你的脸了。”
“等等！”我开口，叫住了中年男人的离去，“走之前，我还有个人想介绍给二位认识。”
中年男人的脸黑了一半，乔鲁诺的眼角也抽搐了一下。
我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了旁边的管风琴前，坐到琴凳上，抬手——
我估计他们都以为我会弹上一曲什么，我嘴角上扬，然后猛地用双手砸向琴键。
——！！！
刺耳的不和谐和弦被我砸了出来。
中年男人的一名护卫还惊呼：“替身攻击吗？！”
替身你马。
没过多久，在众人的耳朵从猛烈的噪音中恢复正常，这座教堂的神父就匆匆从旁边的平房赶了过来。
我向他们介绍道：“这位是这座教堂的神父，我的人，既然来了就认识一下吧。”
乔鲁诺沉默了几秒，倒是礼貌性地疏远道：“您好，神父先生。”
那个中年男人啧了一声，没理会我，就大步向教堂的大门走去。
我再次叫住他：“如您所见，‘热情’可是追查到我这里了，所以我想换条路线……就让我的神父送送您，好向您说明新安排吧。”
“你？！”乔鲁诺身旁的枪手瞪了我一眼。
我冲他笑了一下，还赤裸地扫过他那露出的腰肢。然后转头对神父眨眼，比了个像是自拍的剪刀手。
神父会意，冲我微微倾身。双手点胸，向我背后教堂的巨型十字架祷告，跟上了那位中年男人的步伐：“我开车送您……”
中年男人倒也没拒绝。
他们一同离开了教堂，那扇厚重的大门再次关上。
可眼下，“热情”的枪手却没有收起他的左轮手枪，乔鲁诺身后妹妹头的替身依旧握着拳头站在那里，头顶的小飞机还在盘旋。
乔鲁诺忽然出声：“夫人，您刚刚说谎了。”
“什么？”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我偏头。
“您说自己的规矩是对货物一概不知，但却对毒品或制毒原料流入南部的事情了如指掌，甚至刚刚那位先生还呼之即来。”
“恰好认识罢了。”
“夫人在纵容，甚至从中分了物流运输的一杯羹。”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我站在原地，双臂撑着长椅的椅背，对乔鲁诺露出微笑：“您还是想杀我。”
“您觉得呢？”他终于稍微变换了坐着的姿势，左腿从右腿上下来，双脚都踩到教堂的地砖上，如此反问我。
我转身，面向教堂的巨型十字架，把后背完整地暴露给“热情”，半坐在长椅的椅背上，对他说：“我这个人呢……对死亡没什么恐惧，对生命也没什么热情。你看不惯我，就来杀我，也没什么。人被杀就会死可是人之常情。只是……”
我的话语停顿，凝视着那压迫感十足的十字架。
“夫人要和我讨论宗教？”
“只是啊……”我的手指敲打着长椅的椅背，发出富有节奏的哒哒声，“不妨想想，只是杀了我一个，能解决什么呢？没错，我死后或许会发生一段时间的混乱，还涉及生前权力的争夺，但最后总会有人从我的手中拿下接力棒，继续着我生前所做的‘事业’——甚至，不会是一个人，有可能最终的权力落到了几个人的手上。我不认为现在的‘热情’有能力把手伸到北部，杀了我后直接接管我的组织，不是吗？”
——“比起一个你们已经接触到的‘我’，和无数未知的凶恶之人，要怎么选择？”
我背对着他，正面那神圣的十字架。如果他愿意随时都可以击穿我的心脏，可我知道他们不会，但我还是想挑衅，逼迫他们做出点儿理智之外的事情。
沉默。
我听到了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那个嗡嗡嗡的小飞机甚至直接飞到了我的前方——我继续假装看不到也听不到。
一个陌生的声音忽然道：“乔鲁诺，有件事我觉得奇怪。”
听起来应该是一直坐在乔鲁诺身后的那个妹妹头男人，他终于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
“夫人，请允许我加入这场对话，我是‘热情’的干部，您可以称我为布加拉提。”
我没有转身，依旧背对着他们，从脑海中的资料想起，好像“热情”是有那么个干部叫这个名字：“您觉得哪里奇怪？”
“刚刚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和您不和。”
我低头玩起手指上的戒指，从容地答道：“和我不和的人多了。”
“明显想要加害于您。”
“想杀我的人也多了去了。”
“但他却没有动手。”
“也许明天就动手了呢。”
“他对您有所忌惮，夫人。”
我玩着手上戒指的手指顿了一下。
那个自称为布加拉提的男人继续在我身后说道：“这就是不合理的地方，一个掌握着绝对优势的货源者，为什么会忌惮一个做物流的？”
“呵，您看错了，他哪儿有忌惮我？”我平静地帮他回忆，“布加拉提先生没有听到，刚刚他还骂我疯狗母狗吗？”
“那更能说明他只敢动嘴骂。”他进一步道，“还有您只身前来见我们这件事——作为那位传说中的‘夫人’，这样的安保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如果把这两件事结合起来的话，那结论就只有一个了……”
——“您很强，并且对自己有着足够的自信。”
乔鲁诺接下来布加拉提的话，说出了那个结论。
布加拉提和乔鲁诺一唱一和，又补充道：“强到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同时对抗多名替身使者。您的替身能力是什么？”
“啊……你们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不玩自己的戒指了，扶额，哭笑不得，“我说过我听不明白你们说的替身什么的……不过，难道你们就没想过另外一种可能性？”
“什么？”布加拉提问我。
“那就是……”我压低自己的声音，“其实我真的是条疯狗。”
布加拉提淡定道：“一个女性疯子不会让那人和他的替身使者如此忌惮。您想要证明自己不是替身使者很简单，一场无关性命的战斗……无伤大雅，对吧？”
……布加拉提，是个狠人。
“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证明我是那个什么你们口中的替身使者。”我调整好优雅的表情，转身，面对他们，“这有什么用处？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策划杀我的方案……”
乔鲁诺的双唇微张，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我打断。
我伸出手指指着他身后的布加拉提：“要杀我换个地方，别在伟大的全能全智神面前杀人！还有，别拆教堂。”
“……”
看着他那有些无语的脸，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扬起下巴，抬高声音，挑衅道：“当然，前提是真的能杀得了我。”
我的尾音在教堂中有了回音。
头顶盘旋的小飞机引擎声嗡的变大，我的右手暗中抓紧了长椅的椅背。
千钧一发之际，那名操控飞机的少年忽然又开口：“有人来了。”
乔鲁诺那双绿眸望着我：“夫人，这回又是谁？”
我答：“谁知道呢……”
教堂的大门再次打开，刚刚离去的神父走了进来：“夫人，办妥了。”
——滴答、滴答，水珠落地的声音。
布加拉提和那个举枪的枪手望向神父，睁大了双眼。
——滴答、滴答、滴答。
我的神父，踩着水声走了过来。
“这、这是……”那个身着露腰装的枪手依旧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他惊讶道。
神父走了过来，把手中的东西扔到了我和乔鲁诺之间。
是个还流着血水的人头——正是刚刚的那个中年男人，掌控意大利南部货源的那一位。
乔鲁诺终于有了16岁少年该有的神情，对这样的进展满是诧异。
血腥味在神圣的教堂中扩散，血水从门口到这里，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这是我的见面礼，‘热情’的BOSS。”我对他这副终于有了少年感的惊讶表情十分满意，仿佛就是为了看到这个表情似的，心情雀跃起来，“您对我的见面礼，还满意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