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与疯狗》
第⑨章 那不勒斯的海风
【接上】
我身着修女的黑色长裙，坐在轮椅上，司机推着我向乔鲁诺走去。
那位年轻的金发BOSS正在世界上最神圣的地方行凶，他一脚踩在自家战俘的身上，不理会那人发出的惨叫，望着我，用着我们初遇时谈判桌上的口吻对我说：“夫人不信任我。”
听起来像是在指责，却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娇嗔。
司机推着轮椅继续向他走去，我平静地回答：“我为什么要信任前不久还刚刚派人杀过我的帮派？”
“那次不是我下的命令，我之前已经解释过了。”他顿了一下，又重复了刚刚的话，“您从来就没信过我。”
我笑了一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他的绿眸望着我：“夫人您真奇怪，可以和从来没信任过的人谈交易……这种容易搭上自己的交易。”
司机推着我的轮椅停到他的面前，我挥手，我的司机退了下去。
我抬头，问乔鲁诺：“你在闹什么别扭？”
“怎么会……”他否认着，带着一贯的礼貌与不合时宜的优雅，却把视线别开。
“你说自己要当教父，可合格的教父可不会这么宣泄自己的情绪。”我眯起眼睛，一副长辈的样子教育起来。
“夫人不一样，”他理直气壮地反驳我，“夫人永远也不会称我为‘教父’，不是吗？”
“你说得对，我的教父只有一位——教廷的教皇，宗教意义上的那个教父。”
乔鲁诺没在回答我，似是早就猜到了我的教廷的关系不一般。
然后，他脚下又狠狠踢了那个战俘一脚，被绑着的其他帮派的杀手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我也把目光放到了他正审问的战俘身上，问道：“‘热情’的BOSS审问出什么新东西了吗？”
“没有。”我听到乔鲁诺的声音又有些低沉，他说，“还是老样子，只能问出上级——是我们南部的帮派。”
……想来也是，虽说我觉得他是在泄愤，而不是在用心问话。
你们南方人还真是喜欢拉帮结派这种事，连围攻个小兔崽子似的首领都还选在罗马。
我自己转动轮椅，想要向前离他再近些，说句悄悄话，结果动手能力太差自己和轮子打了起来。乔鲁诺面色复杂地看着我，轻叹一口气，向前走了两三步，按住了要拐弯的轮椅。
“夫人的身体……”他的目光落在我的双腿上，收敛了脾气，带着几分担忧，“虽说也想到了教廷有治愈能力的替身使者，但……”
“放心，没瘫痪，不影响和你睡觉。”我抬头望向那双碧绿的双眼，调侃出声。
乔鲁诺显然被我的后半句话噎到了，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之后那个瘫在地上的战俘还在哀嚎。
夜风中，他在我的轮椅前单膝跪下，与我平视，一只手握上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缓缓吐出一句：“夫人还是先静养吧。”
我耸肩，偏头，把目光落到了那可怜的战俘身上，毫不在乎地对将死之人说着我的计划：“把这五个家伙留在这儿吧，‘热情’的BOSS。我帮你问出那些你不知道的事情，尸体也会在教廷处理好。”
他点头：“好。”
我勾起嘴角，一只手反握住了他的手，对他说：“今晚好好睡一觉，晚起也没事。明天下午出发，我安排我的司机和另外两名亲信，护送你们安全回到那不勒斯。”
他露出的少许的惊讶之情：“夫人不和我们一起回那不勒斯吗？”
“如你所见，我的身体需要静养。”我面不改色道。
他垂下双眼，让人看不清神情，一瞬过后，乔鲁诺抬起的眼中只剩下礼貌的笑意。他起身，走到我的身后，主动推起我的轮椅，语气和善：“也好，我送夫人去休息吧。请问路该怎么走？”
“‘热情’的BOSS亲自推轮椅，不胜惶恐。”我嘴上说着这样的客套话，可却也没有拒绝。
——“夫人，您可以直呼我为乔鲁诺。”
我听到，身后16岁年少有为的帮派首领这样说着。
他的重点好像一向都有些奇怪，我低头，轻声对他说：“好的，乔鲁诺。”
乔鲁诺——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如此称呼他，唇齿间的音节仿佛带着异样的魔力，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我甚至感受到了身后少年的心情愉悦起来，推着轮椅的脚步都变得轻盈。
他还好意思说我“奇怪”，一位前不久还想要杀我并付之于行动的年轻人，竟然因为这种事感到高兴……我觉得奇怪的人应该是他。
翌日，我没有走出房门，也没有送行。
我听到教廷的亲信对我说，“热情”一行人就真的安心睡到了临近中午，安心地吃过这里的午餐，然后安心地上了我的货车，和我的司机、亲信一同出发，踏上了回到那不勒斯的归途。
很好，我想那位“热情”的BOSS终于开始信任我了。
得知他们出发后，我从轮椅上跳了起来，不用装病真舒服。我的替身“受洗礼”真是个好东西，我还是觉得父亲起的这个名字太严肃了，就应该叫“老娘复活币无限啦不服来战”。
我的亲信一脸黑线地看着从轮椅上跳起来的我，补充道：“乔巴那先生有问候您的健康情况，欢迎您早日去那不勒斯。”
“那种事再说，该开工了，走，咱们去看看那五个活口还活着没？”我甩着胳膊就出了门。
一个星期后，我通过那不勒斯的神父，把一封信交到了乔鲁诺的手上：不仅仅是那次罗马的暗杀的幕后主使，还有几个帮派的联盟情况、帮派内部的党争让哪些人可以统一战线、甚至还有他们在那不勒斯及周边贩毒的网络……
至于那五具尸体？在最神圣的地方，与地下室贮藏的无数尸骨一同永眠，可是得以救赎的礼物。神会原谅的，我跪在教堂的最前面祷告。
那不勒斯的神父向我回信，说“热情”很感激我，并邀请我去那不勒斯一聚。
当时的我正在罗马的夜总会，那个罗马教父的独生子把头牌小鲜肉介绍给了我。我对电话那端的那不勒斯神父说：“下次再去吧。你通知那不勒斯所有的教会和我们在那不勒斯的人，全力协助‘热情’的新BOSS坐稳他的位置。”
是的，我没有回北部也没有去南部，而是在罗马这个最中心住了一段时间，开始着手于真正的“事业”——我答应乔鲁诺的事情。
单纯不顾后果地切断运输通道是一回事，但如何做得漂亮又没有后顾之忧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国际刑警组织和意大利政府很乐意增加自己的政绩，我讨价还价式地卖了一波情报，借刀杀人。
深夜，圣彼得大教堂的屋顶上，父亲带我数星星。
他告诉我：“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什么都做得出来，你这个‘线人’要小心成为随时被卖的筹码。”
他站得笔直，眼力极好，用自己的替身能力拉起长弓、射箭，正打算进入教廷对我暗杀报复的几个黑手党人当场毙命。
“风平浪静之前，我会一直呆在罗马，爸爸。”我对他说，“在教廷进修神学，做一个普通的实习修女。”
“你要如何定义‘风平浪静’，我的孩子。”他问。
“如果走投无路的人会发疯的话，那就让无路可走真的消失好了。”
父亲沉默了几秒，收起了自己那长弓样的替身能力，对我命令：“你要好好在神前赎罪，近日来的杀戮太多了。”
父亲说的没错，用最有效率的暴力解决有问题的人——杀戮的确有些多了。我派出了组织内最优秀的替身使者，把那些警方的漏网之鱼赶尽杀绝，连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放过。
别说我残忍，我也是女人和孩子，他们的男人也没打算放过我。这期间我一共死了六次，可我还是会高兴地从梵蒂冈出来溜去罗马的夜总会玩。罗马当地教父的那个独生子骂我“本性难移”。
那不勒斯的神父再次打通了我的电话，说“热情”邀请我去那不勒斯，表达对我的感谢，并讨论港口使用权的事情。
当时的我正在罗马的夜总会，头牌小鲜肉撒娇说想要个跑车当生日礼物。我对电话那端的那不勒斯神父说：“我会派属下去那不勒斯和他们交接港口使用权的事情。”
在那不勒斯港口使用权的事情上，“热情”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慷慨。我的属下甚至都为此感到震惊。我坐在教廷，望着地图，思忖着如何往南部发展自己的组织——哦，我是说，做物流。
我回忆起了一些儿时的琐事，那时候母亲还在，人们都骂她是一条疯狗——就如同现在骂我这样。掌控着北部边境线的她一身从战火中走出的伤疤，却还会义无反顾地奔向自己那违反世俗的爱情。好在我的父亲是个好人，在我的成长中承担起了自己的职责。如果没有教廷的支持，我想我也无法独自继承母亲的组织。
这真奇怪，他们彼此信任，如此坚信着爱情。
我之所以会想这些，是因为我从那不勒斯的神父那里，收到了一封来自“热情”的信件。准确而言，是乔鲁诺的私人信件。
里面没有任何组织间往来的正事，全部都是废话。他写道，他被布加拉提和阿帕基骂了一顿。因为他们两个没有和他们一同来罗马，不知为什么，自从回到那不勒斯后，坊间到处都在传奇怪的流言。
流言有很多，无外乎是：“热情”的教父是夫人的新宠物、“热情”的教父爬上了夫人的床、“热情”的教父用美色换取了夫人的支持……
乔鲁诺在信中写，布加拉提觉得这是诽谤有损“热情”的名声，阿帕基觉得攻受错了应该是“热情”教父征服了夫人，里苏特又想带着暗杀组来杀人这回被他拦下了。
身旁夜总会的头牌小鲜肉喂我吃水果，凑过来问道：“夫人好坏啊，和我在一起还看其他情人的情书……”
情书吗？我合上了信纸，拿打火机把它烧得一干二净。我没有给乔鲁诺回信，但是我想问他：你觉得呢？是不是自己用肉体换取了利益？
那不勒斯神父的名字又一次出现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我接通了他的电话，他转述了“热情”的话，说他们觉得夫人越来越可怕了，作为对手的话果然还是应该先杀掉比较好，尽管如此，也请夫人放心，他们邀请夫人去那不勒斯小聚，绝对不是什么鸿门宴，那不勒斯的大门永远向夫人敞开。
我在罗马夜总会，一把搂过头牌小鲜肉，他半压在我的身上，娴熟地亲吻我的头发。我对电话那端的那不勒斯神父说：“我暂时无法离开罗马。”
电话那端传来了几声争执，我微微皱眉，刚想问出声，乔鲁诺的声音就穿了过来。
在我惊讶之中，我听到他说：“那我就去罗马，夫人。”
我：“……”
我一阵无语，夜总会背景音有些吵闹。
乔鲁诺的声音有些不悦起来：“您是在夜总会吗？夫人？”
半压在我身上的头牌小鲜肉见我没说话，以为我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埋在我的胸前，呢喃地叫了一句“妈妈”。
乔鲁诺的声音无比认真：“如果只是埋在您胸口叫妈妈的话，这种程度我也能做到，您可以来那不勒斯施展您的癖好。”
等等……这个发展不太对吧？
“‘热情’的BOSS，我是很多人的教母，这点你知道的。”我抚摸着胸前头牌小鲜肉的头发，有些尴尬地说道，“下个月吧……下个月我抽空去。”
可他却在电话那端不依不饶了起来。
他说：“我和夫人说过，您可以直呼我为乔鲁诺，您答应了。”
他还说：“夫人还答应过我的条件，您要来那不勒斯见我。”
他又说：“夫人，我现在特别想去罗马杀您，真的。”
少年的音色比初遇时多了几分成熟，认真严肃的口吻却与言语的内容产生了强烈的反差。
他最后威胁道：“夫人的新宠是哪位？这应该不难查到。”
然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神父的电话。手机出现滴滴的忙音，我坐在夜总会一脸懵逼。
翌日，酒店的大床房内，我迷迷糊糊地还没睡醒，翻身想要去摸头牌小鲜肉那美好的肉体，却扑了个空。
“夫人醒了？”
乔鲁诺的声音从梦中转变为现实，刺激着听觉神经，我猛地就精神了。
……真是要命。
我昨夜的小鲜肉不见踪影，乔鲁诺·乔巴那，“热情”那位年轻的新BOSS，将来或许还会成为一方教父的人，正穿着粉色的开胸西装，露出自己的部分胸肌，坐在床边，还对我说：“夫人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是头牌，罗马当地教父的摇钱树，你就这么杀了也不怕惹事？”我呵呵两声，懒得起身，就这么躺着怼他。
乔鲁诺那双翡翠色的绿眸盯着我，小声道：“没有杀，只是夫人再也不会见到他罢了。”
“‘热情’的BOSS连夜从那不勒斯赶到罗马就是为了对付一个男公关？”我嘴角抽搐。
他说：“夫人答应过以后叫我……”
“好的，乔鲁诺。”我打断他这莫名斤斤计较起来的话语，重复道，“乔鲁诺你连夜从那不勒斯赶到罗马就是为了对付一个男公关？”
他嘴角勾起一个弧度，那黄不拉几的人型替身出现在他的身后，语气礼貌：“我说过了，我是来杀夫人的。”
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
我还躺在床上，没穿衣服，就盖着被子，一身明眼人都懂得的痕迹。然后，我那放养在那不勒斯的新猎物直接连夜来到我面前，想要咬死我，像是一只恶犬。
【TBC】
又开始深夜更新呜呜呜……其实是身体不舒服转移注意力√
4.7k的更新，茸茸真上头~
下章完结+彩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