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福葛》
第⑥章 背叛和背德是女人的代名词
比春天更早到来的,是人的死亡。
福葛家老爷子的葬礼如期举行。不少人给了福葛家族的面子,前来参加。
我身着丧服,坐在丈夫的身边,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个花瓶。令我感到意外的是,我的弟弟代表娘家前来参加了葬礼,给死去的老爷子送上了一束花。
按理说,不应该他来的。他已经过继到了那个西西里当地的黑手党家族,在这样正式的场合,他应该代表那个家族,而非我娘家。
“姐姐,我愿意用哪个姓氏就用哪个姓氏。”他说,“没人敢说三道四。”
“看来你权力滋生得比我想象中的快,”我为他感到开心,“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听到你正式成为BOSS的消息了吧……”
“谁知道呢……”他故作神秘地笑笑,换了一个话题,“其实参加葬礼是顺道,我来那不勒斯主要是见‘热情’的BOSS和姐姐你的……”
我吐槽:“顺道参加福葛家的葬礼我没意见,但把我的顺序放到‘热情’BOSS的前面好吗?”
弟弟说,“热情”那个要禁毒的传闻,大概率是认真的。这也意味着,“热情”打乱了整个地下社会的规矩,甚至有可能成为整个意大利南部的公敌。但du///品这门生意,说到底只是利润问题,如果有更大的利润,大家自然而然就会不在乎这件事了。
“你们这种以毒攻毒,听起来不像是好事。”我们之间的对话难得如此严肃,“海/洛/因最早是为了治疗大/麻成瘾而被发明出来的,冰/毒则是为了替代海/洛/因……这是恶性循环。”
“我和乔鲁诺觉得这条新路子会变好的。”他摸着自己那嵌有骚粉色宝石的戒指,对我说,“过几天,姐姐和我一起去趟‘热情’吧,因为可能会用到姐姐在那不勒斯的钱庄。还有……福葛家新的继承人够配合吗?”
“我的丈夫显然还不知道福葛家企业被用来洗///钱这件事,看来随着老爷子去世后的财产再分配,知道也是时间问题了。”我答道,“放心,搞定他们只是时间问题。”
翌日,在福葛家老爷子最信赖的律师团队的见证下,福葛家族的人一同打开了他的遗嘱。
在这里,不得不稍微说一下前景提要。我之前说过,福葛家真正掌权之人是这位老者,也是我丈夫的爷爷。他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三人零零散散地占有20%的股权。而老爷子一人则手握80%的股权,占有绝对的统治地位。
在我的前未婚夫——也就是被逐出家门加入“热情”的那个潘纳科特·福葛——出事儿之前,被称为天才的他一直被作为继承人培养。在他13岁那年被逐出家门后,在人们的心中自然也失去了继承权。整个家族的重任就被放到了我丈夫的肩上。
但是,现在情况有些不同。
潘纳科特·福葛在去年圣诞的那不勒斯晚宴上,作为“热情”新BOSS的亲信现身。按照丈夫的说法,是不知哪个嘴巴不严的家伙把这件事也传到了病重的老爷子那里。人之将死,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出于仁爱,病重的老爷子开始打听、关心起这位被遗忘的天才孙子。
我的丈夫为此焦虑暴躁,从前不理解的我,在今日终于理解了。
福葛家老爷子手中80%的股权,40%给了丈夫,40%给了另一个福葛。
虽然企业的董事长及总经理的职位都是丈夫的,但这样的分配显然令他当场暴躁起来,甚至差点儿揍了律师。
我垂下双眼,听着整个福葛家族内部关于这件事喋喋不休的吵闹,再次感叹,一个家族的内部问题,果然都是掌权者自己分配不均作出来的。比如我家从始至终就没出现过类似的问题,反而其乐融融。
这一天,一群姓福葛的人吵到很晚,其中不乏对另一个福葛的恶毒咒骂。奈何老爷子的律师团队既出名又深受信赖,他们对这份遗嘱绝不改口。
这一晚,回到家后,丈夫气得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我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摔。到最后我也暴躁了,只摔小的东西算什么本事?我走到丈夫身边,直接把桌子给掀了,然后又把沙发给掀了。
我的丈夫忽然就老实了。看,果然只有暴躁才能对抗暴躁。
他嘴里说着“你这个西西里的野女人”,可语气却像是在娇嗔。
我的丈夫,在一地的狼藉中,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着我,漂亮的紫色眼睛潮湿起来,流下了眼泪。
我颤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丈夫哭泣。
“你不会懂……”他说,“我永远活在潘纳科特那个杂种阴影里……他聪明、他是天才,所以从小所有人都围着他转,把他当做唯一的继承人培养,无论我多么努力都只是他的陪衬……好不容易他终于被驱逐了,我以为我拿回了该是我的一切,可是……为什么,他又临门一脚破坏了所有……”
“我只有你了,亲爱的……”丈夫说,“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吧?”
我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哄他睡觉。
两天后,我和弟弟一同去了“热情”的总部。
准确地说,是新的总部,毕竟上次那个已经被炸了(……)。
鬼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关系变得这么好,我甚至还看到“热情”的新BOSS伸手拽我弟弟那骚粉色的领带。噫……gay里gay气的,没眼看了……
不过他们的意思我大致还是听明白了。没有du///品的利润的话,就先做做军火生意试试。我弟弟的替身能力恰好就是复制现有的科技,如果顺利的话,在南部建立起自己的兵工厂也不是不可能。
而我唯一需要配合的,就是提供第三方的钱庄支持交易。这当然没问题。
我看了看手表,打招呼提前离开了会议室。我需要在晚饭前回家。
然而,就在“热情”总部的走廊里,我忽然被人拽进了旁边的一个房间。我惊了,抬脚就要踹对方,却被狠狠地按在墙上,对方用腿紧紧压着我的腿,让人动弹不得。这个旁边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我双臂在墙上摸索着终于碰到了电灯的开关——
随着灯丝嗡嗡的响声,我看清了眼前的人。
“啊……福葛先生,下午好呀。”尽管被按在墙上,可我在看清来人后就安下心来放弃了挣扎,还这么寒暄了一句。
可不知怎么,眼前这张与丈夫相似的脸,神色更难看了,他啧了一声,道:“谁知道你口中的‘福葛’指的是哪一个……”
我:“……”所以说,你们姓福葛的,脑回路一个比一个神奇。
没等我想出怎么回答,把我按在墙上的这位福葛就率先开口,与以往一样似乎满是指责:“你来这里干什么?现在‘热情’的处境不算安稳,如果不想像上次一样被攻击就不要卷进来!”
他上衣露出的胸肌随着呼吸起伏着,满是怒气的紫瞳盯着我,呼出的气体打到了我的脸上。
我抬眼,勾起嘴角,反问道:“是在关心我吗?”
他的薄唇动了动,没有回答。福葛放开了我,明显想要后退一步和我拉开距离。
可我没让他如愿,我抬起胳膊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背靠着墙把他禁锢在原地,他重心不稳只得又伸出一只胳膊撑着墙壁,就好像是他在主动壁咚我一般。
我的这个行为明显又把他给惹怒了,他咬牙:“你这女人——”
“礼貌点儿,叫嫂子。”搂着他的脖子,这个距离我才发现他的嘴唇有些干燥,又补充了一句,“冬天要自己买个男士唇膏呀。”
“嫂子?”福葛满是嘲讽,“嫂子会做这种事?会说这种话?”
“别这么古板,长嫂如母,福葛先生关心我,那我当然也要关心你……”
他眼角抽了抽,显然是槽点太多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
我轻笑一声,终于进入了想要说的正题。踮起脚尖,我凑近他那张与丈夫相似而无法产生罪恶感的脸,对他说:“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你爷爷去世了。在他的遗嘱中,40%的股权属于你。”
“是,有人来通知过我去办手续。”福葛另一只手插入我的头发,我感到那只粗糙的手掌揉了揉我的脑袋,“但那又如何?我对那种垃圾不感兴趣。”
“太好了……”我笑了出来,“我就知道,是死是活你都不会感兴趣……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面前年轻的福葛愣了一下,对我的反应感到诧异:“你什么意思?”
我搂着他脖子的手也揉乱他脑后的金发,道:“凭借你这天才的头脑,想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吗?”
福葛沉默了。紫色的双眼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放开双臂,从他和墙壁之间的空间内走出,告诉他:“我不光会卷进来,我还要从中拿走一杯羹。”
他从鼻腔中哼了出来:“你了解什么?”
啊……这句话、这个语气、这个神情……
那日圣诞酒会,休息室中的丈夫也是这个样子,对我讥讽:“你了解什么?”
我眯起双眼,望向这个年轻的福葛,轻声道:“你和你哥哥真像。”
然后,精准踩雷。
这位年轻的福葛忽然暴跳如雷,低声骂着拽起我的领口把我推到房间内的沙发上。他的一击直拳重重落下,落在我脸庞的皮革上,拳风让人真切感受到……他,是帮派的干部。
那双充满愤怒的双眼像是在质问我为什么要说那句话,可能是我的错觉,在愤怒的最深处那分明就是委屈。
他忽然一僵,疑问中带着低吼:“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我不解。
他盯着我被弄乱的领口,伸手扯开了它,露出了我的半个肩膀。
“……”我知道了。
那是昨夜,丈夫留下的吻///痕。
“有什么问题吗?”我瞥向压在我身上的他,问,“我和你哥哥合法结婚,连床上的事你也要管吗?”
他的骨节被自己捏得咯咯作响,激怒反笑:“那个废物老哥就让你这么爽?”
——“有一说一,其实不太爽。”
“你……”福葛沉默了。他那肉眼可见的怒火,又因我这句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到底还只是个17岁的少年,他脸颊涨红,握着我领口的那只手也不知如何是好。前一秒那副帮派混混的样子尽失,终于有了份17岁该有的样子。
我想,如果他没有出那次意外的话,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可能也会这样吧。
“记得好好继承那份属于你的40%的股权。”最后,我这样对他说,想要推开他起身离开,却——
潘纳科特·福葛,忽然倾身咬上了我的肩膀。我吃痛尖叫出声,他另一只手迅速捂住我的嘴,窒息感伴随着疼痛袭来。
为什么……他捂人这么熟练啊……
疼痛直到麻木,他终于放开了我。他干燥的薄唇上带着殷红的血迹——那一定是我的鲜血。
他在暴躁、他在愤怒,表现却不是往常那样暴力。潘纳科特·福葛嘴角带着我的血,帮我草草整理好领口,紫瞳中满是扭曲的躁动。
“我会去办理继承手续,”他对我说,“您也多加注意安全,嫂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这样称呼我,没关系,他以后还会这样说无数次。
我回到家时,丈夫已经到家了。
肩膀上的咬痕还隐隐作痛,被上衣领子和头发挡着,很安全,不会被发现。
我走进客厅时,丈夫正坐在沙发上,电视放着他最讨厌的连续剧,他没有看电视一眼。
“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他问。
我从容道:“你知道,我弟弟来了,我也有些所谓的工作……”
“工作?”他笑道,“是指你们利用福葛家族的企业洗///钱吗?”
啊……他知道了。我对此并不惊讶,福葛家老爷子去世后,掌舵的丈夫从账目中知道这些事情,是早晚的事。
我坐到他的身边,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靠上丈夫的肩膀,对他道:“这不是早已约定好的吗?我们之所以会结婚,就是因为如此呀……”
“啊……是因为如此,我们家族帮你们洗///钱,而你们……”丈夫忽然顿住,发现了什么,欣喜地转身按住我的肩膀。
正好按到被咬的伤口上,我的微笑僵硬了一下,眼前是丈夫狂喜到扭曲的脸,听他说道:“你家要支持我,对吧?是这样吧?早已约定好的!你那个来参加葬礼的弟弟不是很厉害吗?西西里的黑手党!!杀一个人也很容易吧!这样那40%的股权就会回来!”
丈夫向我哀求:“帮我杀掉潘纳科特·福葛那个小杂种!!你的家族会帮我的,对吧?”
我吞下一口唾液,肩膀咬痕的疼痛还没有消失。眼前丈夫的脸和那个年轻的福葛相重合。我感到自己拧出一个扭曲的微笑,点头道:“好,我帮你解决所有的烦恼,但我要你一半的股权。”
“给你20%,加上那个小杂种的40%……我还剩60%!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丈夫亲吻着我,激动地表白,“我爱你,亲爱的,我太爱你了……”
在他的怀中,我笑出声,体会到了从所未有的快乐:背叛和背德,是女人的代名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