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镜中影
【接上】
然而海豚却一点儿也不给我面子，就在我还沉浸在某种自己也说不清的糟糕情绪之中的时候……偏偏，就在这时……
承太郎指给我看，数十米外的海面上，跃起了三两只海豚的身姿。
不、不是两三只，而是……一群。
它们接二连三地跃出海面，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形。
我努力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握着望远镜的双手有些颤抖，我把望远镜举起，透过这几层玻璃，通过光学作用看到了放大了的野生海豚。
但几十米的距离对于我而言还是有些远了，我踮起脚，想把自己的全部注意力放到那跃出海面的海豚身上——
“欸？”
腿部有了奇怪的触感。
可能是注意到我踮脚的动作，白金之星直接把我抱了起来。我惊呼着压了压这件宽大上衣的下摆——里面是真空的，最终坐在白金之星有力的小臂上。
再次举起望远镜时，果然因为身高的差距，视野要宽阔了许多。
我看到海豚纺锤形的躯干、光滑的皮肤，两三只一组跃出海面，像是水上运动员一般，矫健而灵活。
“这是短吻海豚。”耳边传来承太郎的声音，“体型小、喜欢聚集成群，幸运的话，一个大群会有数万只。”
我莫名回忆起那个午后，1999年的那个午后，杜王町的浅滩上，晴空之下，28岁的承太郎向我说某种海星的事情。
不知道他寄出去的那些礼物有没有用，又或者他本人是否与自己的妻子沟通顺利。我忽然感到恐慌……如果是因为我的出现而改变了事情应该进展的方向的话……如果是因为我的话……
那，在未来，如果“她”换了一条路没有半路出现在战场上的话……未来的承太郎和徐伦岂不是……会有危险。
望着依旧跃出水面的海豚，我感到自责。我想到1999年的那日我应该闷在酒店中写作业，而不应该听话和他出门。我又想到或许在我自己的时代，我就不该多事和承太郎或者花京院说话。我甚至想到……如果，如果那个“她”不是我，那么“徐伦”就会是别人，这样的话，身旁的男人就不会经历丧妻这种事……
一切归于“她”舍弃了生命。
为什么……此时此刻，在这里的……不是“她”呢？
我感到自己在颤抖，手腕脱力，望远镜的绳带挂在手肘上。在承太郎惊讶的目光中，转身抱着白金之星的脖子嚎啕大哭。
人的崩溃总是突然的。
我反反复复地在想，为什么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已经舍弃了生命的“她”？为什么……在这里悠闲看海豚的是我呢？偏偏是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我……
白金之星有些笨拙地用另一只手臂轻轻拍着我的后背，我想到初次来2012年时，这里的承太郎告诉我“她”看不到替身，所以“她”甚至都没有见过白金之星……一想到这里，我哭得更凶了。
我是个迟钝的人，到了现在，我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对“她”有了些实感。
我越哭越凶，最后哭到自己累了还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对面海上的海豚早就游远了。白金之星把我放在甲板上，我哭了它一身眼泪的鼻涕，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有些不知所措，随后闪了一下就消失了。
承太郎摸了摸蛇皮短裤的裤兜，发现没带纸巾。最后只得轻叹一声，在我面前蹲下，抬头看我。
这个角度有些新奇，身高195的承太郎蹲下又抬头看我。
41岁的承太郎，这张似乎一直运筹帷幄又满是沧桑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迷茫的神情。我的眼睛已经被自己哭肿了，我双手捂脸不想让他看到狼狈的自己，只能从指缝间悄悄望着他。
那双如同海洋般的眼睛眨了一下，最后也只是对我说：“进屋吧，这里风大，别着凉。”
这话真耳熟，这次我刚刚来这里时，落水爬起后，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承太郎走在我的前面，帮我打开了甲板通向船舱的铁门。我看到他的另一只手向我的方向抬起又放下，像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再抬起。
我走进船舱，身后传来他关门的声响。我还听到，他对我说：“对不起。”
欸？我愣在原地。他为什么要对我道歉？明明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最后搞得这么尴尬的人是我……这本应是一场开开心心地海洋之旅。
“我……”
可他却打断我：“再坚持一下，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想就能终结一切了。”
他从我的身边走过，语气像是阐述着什么事实，可内容却听起来有些可怕。
“终结……什么？”
“やれやれ……”他抬手压了压深紫色的帽檐，半张脸藏匿在阴影中，推测不出表情，可口吻却像是好意提醒，“我不是一开始就说过吗？我会调查你穿越这件事。”
所以……已经接近结果了吗？在我依旧什么都不太清楚的情况下……
我低头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游艇的船舱。我在想他口中的“终结”是什么意思？结束我这反反复复的时间穿越吗？
那样的话……
我想要问，如果那样的话，我是不是就会见不到他了？可我却不敢开口……
他不一定想见我。
我在他亡妻去世一个月的时候，就在悲伤刚刚被压下来的时候，骤然出现在他的世界里，让这个男人的思念不得安宁。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然而……我的呼吸急促起来，我意识到我抗拒着这个所谓的“终结”。我不想就如此和他说最后的再见。
——即便我明知他对我超乎寻常的耐心仅仅是由于那个“她”。
我是个胆小的贪心鬼，我觊觎着别人的感情，明知不是自己的却还在留念。
我发现了这个可悲的事实，我喜欢他。
我喜欢空条承太郎，一个月前我还在向17岁的承太郎表白，几周前我还听28岁的承太郎说他的婚姻，现在我就察觉到我喜欢41岁的他。
这像是一个怪圈，无论如何我都逃离不了的莫比乌斯环，无论在这条时间线上如何兜兜转转，最终都会回到一个地方。
我完了，我想，我不光是个胆小又贪婪的人渣，我还是个花心的家伙。
洗衣机烘干功能结束的滴滴声在船舱内响起，承太郎带着我走到下面一层，拐了几个弯到了那台洗衣机前。我看到了自己刚刚被烘干的校服，以及……内衣裤。
我还在奇怪换下的衣服哪里去了……嗯，没错，他把我的内衣裤也一并洗了。
我感到窘迫，但承太郎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离开时还帮我关上了洗衣房的房门，告诉我他去看看放在引擎上烘干的鞋。
我：“……”
【TBC】
前几天忙的要死，终于有时间码字了呜呜呜